半年前在 Twitter 上刷到一位女士 A 吐槽她在 Tinder 上遇到的一个男的 B 时,我才第一次听说这本书。随后搜了一下维基百科,看到有人曾评价这本书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英语小说。
我还记得那位女士是这样吐槽的:
B:你有哪些兴趣爱好?
A: 我喜欢看书
B: 你都喜欢看什么书?
A: 我挺喜欢《米德尔马契》
然后就是一段尴尬的沉默。这就是 A 为什么不想和 Tinder 上男的谈论读书话题的原因。
(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敢给这条推文点赞的原因。)
所以我立刻默默下载了这本电子书,随后断断续续用 2 个月的时间才读完这本 900 多页的巨著。看完之后觉得非常值得一读,想推荐给所有人。
《米德尔马契》出版于 1871-72 年,是英国作家乔治·艾略特的一部小说。以 1829 年至 1832 年间虚构的中部小镇米德尔马契为背景,探讨了许多主题,包括妇女地位、婚姻的本质、理想主义、自利、宗教、虚伪、政治改革和教育等方面。
作者在里面刻画了形形色色的人物,每一位都非常的鲜明和立体,书中的心理描写还有细节处理也都非常丰富。读完之后,我会感觉即使 100 多年后的今天,我们的快乐和痛苦都可以在《米德尔马契》里找到影子。我太喜欢书中的玛丽了。
其他就不剧透了,按照惯例摘抄一些我喜欢的段落:
摘抄🔗
据说有一种美味甜食, 它的大名就叫游手好闲, 许多人夸赞它鲜美可口, 要吃的可以如法配制: 先是像猎狗一样到处游荡, 然后走进菜馆里大吃一顿, 酒醉饭饱后听一些甜言蜜语, 再自吹自擂编一些谎话骗人。 不过要把这生活维持长久, 莫忘了捞一笔可观的遗产。
“哦,是说我游手好闲,挥霍浪费。不过,我天生不适合做一个穷人。要是我有钱,我可以成为一个不坏的人。” “这是说,只有在上帝不乐意赐给你的生活环境中,你才能尽你的责任?”玛丽笑道。
我们中间凡是后来从事自己心爱的工作的,大多都会记得在某一个早上或晚上,我们怎样爬上高凳子,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从未读过的书,或者怎样张开嘴巴坐在边上,听一个陌生人谈话,或者在完全缺乏书本的情况下,怎样听取内心的启示,于是这便成了我们的爱好可以追溯的最初渊源。
我们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谈论,男子怎样爱上女子,怎样跟她结婚,或者怎样跟她不欢而散,各奔前程。我们总是不厌其烦地描写詹姆士国王所说的女人的“王国和乐园”,津津有味地倾听行吟诗人的古老歌声,可是对另一种“王国和乐园”,那必须通过艰苦的思考,百折不挠地放弃一切渺小的私欲之后,才能取得的天地,却不以为意,无动于衷,这是由于诗情过多,还是由于愚蠢呢?但是我们所说的求知欲,发展也是不同的,有时它导致光辉的结合,有时却使我们灰心失望,终于与它分道扬镳。这种不幸的发生,往往是与行吟诗人歌唱的那种热情相偕俱来的。你只要看那大量的中年人,他们现在固然只是把自己的职业当作例行公事,就像他们天天要打领结一样,但是其中相当多的人,也曾一度有过改天换地的雄心壮志。他们之逐渐流于一般,变成碌碌无闻的庸人,这过程往往在他们自己的意识中,也没有留下痕迹,也许他们不求报偿、不计私利、兢兢业业的精神,正与青年人的其他爱好相同,是在不知不觉中冷却的,这样,终于有一天,早年的自我在老家中成了幽灵,新颖的陈设也与他们格格不入。世界上再没有比这种逐渐蜕变的过程更微妙的了!起先,这个过程在他们是无意识的,你和我可能把我们的某些精神传染给了他们,用我们那投其所好的错误观念,或者我们所得到的愚蠢结论,影响了他们,但也可能那是随着一个女人的秋波引起的颤动一起开始的。
米德尔马契的一名医生,居然想当发明家,你觉得不合情理吧?确实,那些伟大的创始者要等升到天上,成为明星,左右着我们的命运以后,才会引起我们大多数人的重视。举例来说,那个“打破了天空的壁障”的赫歇耳[13],不是曾经在外省教堂里弹风琴,给初学钢琴的人上过音乐课吗?所有这些光辉的明星都得在地上行走,周围的人也许只看到他们的姿态和衣服,看不到会使他们流芳百世的才华。所有这些人都有过一段默默无闻的个人历史,遇到过一些诱惑,有过一些私心杂念,它们产生过一定的阻力,推迟了他们的进程,使他们最后才到达那些不朽的伟人中间。利德盖特不是看不到这种阻力,但他充满信心,相信他可以避免一切危险。尽管他还只有二十七岁,他觉得他已相当老练。他不愿在首都沽名钓誉,满足自己的虚荣心,他宁可生活在普通人中间,这些人不会阻挠他实现他的伟大思想——他在勤奋行医的同时所抱的双重目的之一。
“我想,我对许多事物都很迟钝,”多萝西娅单纯地说,“我希望使生活变得美好一些——这是指每个人的生活。可是艺术,它似乎游离在生活之外,对改善世界无能为力,我们却要为它花费太多的钱,这使我感到痛心。任何东西,只要我想起,大多数人还给摒弃在它的门外,我便不能很好地享受它。”
但是不论世界上哪个地方,没有漂亮的家具,没有成套的金银餐具,单凭正直是不能跟人平起平坐、交际应酬的。
十分奇怪,以前他在这件事中考虑的,几乎只有他自己,只觉得他的行为极不光彩,高思一家从此会瞧不起他;他从没想过,他的失信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困难,或者造成什么危害,因为这种为别人设身处地考虑的想象力,在那些万事顺遂的公子哥儿心头是没有位置的。确实,在我们大多数人从小接受的观念中,不做坏事的最高动机和这种坏事的受害者,似乎风马牛不相关。直到这个时刻,他才突然发觉自己是一个可耻的小人,劫走了两个妇女的积蓄。
“我太难过了,玛丽,要是你知道我多么难过,你也会可怜我的。” “比这更值得可怜的事还多着呢。但是自私的人总是把他们的痛苦想得比世界上任何事都重要,这种情形太多了,我天天见到。”
“有什么道理,恐怕无非是他一向不求甚解,对一切都不想下苦功、花力气罢了。这可不是一个好兆,哪怕他出于无奈,按照常规选择了一行职业,不论那是世俗的还是宗教的,都不可能有什么出息。”
“我?还不是当管家婆,倒咳嗽药水,假装温柔,对一切表示心满意足,然后让大家讲我的坏话。”
“一个老是想依靠别人,让别人来养活的人,叫我怎么爱他,这话我说不出口。到了四十岁,你会变成怎么一个人呢?也许像鲍耶先生,一天到晚啥也不干,坐在贝克太太的前客厅里,变得肥头胖脑,萎靡不振,只指望别人请你去大吃一顿,把白天花在练习唱滑稽歌曲上……哦,不对,练习吹笛子。”
我想说的是,要是一个妻子对她的丈夫没有充分把握,要是他没有一个准则,以致做了危害别人的事也满不在乎,似乎这比轧痛自己的脚趾更不重要,那么她会落到什么处境,这是可想而知的。事情就是这样,玛丽。年轻人在懂得什么是生活以前,就可能彼此相爱,他们以为,只要他们能够在一起,生活就会天天像假日一样,但不久他们势必发现,这仍是劳动的日子,亲爱的。不过,你比大多数人更有头脑,你也不是生长在安乐窝中,我讲这些话也许是多余的。但一个父亲少不得要为他的女儿操心,何况你在这儿孤零零的,没人可以商量。”
“不必为我担心,爸爸,”玛丽说,严肃地望着父亲的眼睛,“弗莱德一向对我很好,他心地善良,待人诚恳,尽管随心所欲,但据我看,并不虚伪。不过我永远不会爱上一个没有男子气概,不能自立的人,一个游手好闲,蹉跎岁月,指望侥幸得到别人的恩赐的人。你和母亲对我一向的开导,我不会忘记,我知道怎样维护我的尊严。”
“不过他当了教士,自然会不一样。” “对,他会变成一个大伪君子,现在他还不是呢。”
世界上有许多奇怪的混合物,同样都被叫作爱情,自称享有特权,可以用庄严的愤怒对待一切(这在文学和戏剧中屡见不鲜)。
“我?我什么地方待错你啦?” “嘿,永远不错的人总是最叫人生气的。铃响了,我想我们可以下楼了。”
“斗嘴?真没来由,我们又没有争吵。要是一个人有时不能发发脾气,那还算什么朋友?”
“你敬重的是杰出的人,对一切都有明智的见解的人。”
“让我想想,一个女人怎么也不会爱上一个她经常见面的人,一个她从小认识的人;男人也往往这样。使女孩子动心的,总是一个萍水相逢的男子。”
“一个男子得不到爱情的时候,说他会变好,会做一切,那都是空话。我的意思是,除非他相信他的爱能得到回答。”
“说他会变好等等,这当然只是一句废话,毫无意思。会,可能,将要——这都是分文不值的助动词。”
“我觉得,一个男人要真正变好,脱胎换骨,除非他得到了一个女人真心的爱。” “我认为,他只有变好以后,才能抱那样的希望。”
爸爸说,一个懒惰的人无权生存,更无权结婚。”
“那都很好。在他看来,任何事都很容易。其实这根本不在于聪明不聪明。我比许多考试及格的人聪明十倍。” “我的天!”玛丽说,克制不住她的嘲笑了,“那只适用于克劳斯先生那样的副牧师。把你的聪明除十,它的商数就足够取得一个学位,那太妙了!但这只能说明,你比别人懒惰十倍。”
“我只知道,那些任意挥霍,不管自己是不是付得起钱的人,都一定是自私的。他们想的始终只是他们自己怎么花钱,却不顾别人的死活。”
“任何人都可能遇到意外,玛丽,以致付不出他们打算付的钱。世界上没有比你父亲更好的人,但他也常常遇到困难。”
“弗莱德,你怎么敢把我的父亲和你相提并论?”玛丽说,声音中包含了深深的愤怒,“他遇到困难,从来不是由于只想到自己寻欢作乐,那是因为他始终把他替别人办的事放在第一位。他一向省吃俭用,辛辛苦苦,尽量让别人少受一些损失。”
“你这话好像我喜欢把你想得很坏似的,”玛丽说,声音十分悲伤,“好像看到你这么游手好闲,不务正业,我一点不觉得难过似的。别人都在工作和努力,你怎么能满不在乎,不怕给人瞧不起呢?世上有那么多事情可做,你却连一件有益的事也不能干,你不觉得害羞吗?弗莱德,你天性中有不少美好的东西,你应该是可以有所作为的。”
“这毫无疑义。但我想,我这位年轻的亲戚威尔·拉迪斯拉夫之所以不愿从事这些职业,主要是不想专心致志做一件事,这些工作需要专门训练,要花力气,既不动人,也不能一下子满足他随心所欲的兴趣。
她觉得,从基督教角度来看,人类的命运已千钧一发,在这个时候,女人还要为时装操心,这无异是疯子的行径。精神生活是涉及永生的大问题,在她看来,对嵌心花边和提花图案服饰的浓厚兴趣,是怎么也无法与它协调的。她的头脑偏重推理,天然渴望对这个世界获得某种崇高的观念,而蒂普顿教区的状况,以及她个人在那儿的行为准则,不言而喻,都应该符合这个观念。
“如果那是真的,西莉亚,那么我的克制正是我的欢乐,不是我的痛苦。但是我认为,一个人不贪图个人的舒服,这是有充分理由的。”多萝西娅说。
“我们不应该过分好奇,打听别人的动机,”
多萝西娅快乐得脸都红了,她感激地抬头望望说话的人。这个人是能够理解更崇高的内心生活的,跟这样的人才会有精神上的共鸣,不仅如此,他可以用最广博的知识照亮你的原则,他的学识几乎已足以保证,他的任何信念都是正确的!
一个人自然总想得到最好的。如果一个未婚男子自称没有这种奢望,他一定是个伪君子。
“因为我相信,对它们的一切宠爱,都不能使它们感到快乐。它们太孤立无援了,它们的生命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。一只鼬鼠或者耗子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,这比它们有意思得多。
“我的爱好!你以为我对人们居住条件的关心,只是为了好玩吗?也许我确实错了。住在这些思想庸俗的人中间,一个人还能做什么无愧于基督徒的事呢?”
我不能想象,没有一些主见,我怎么生活,只是我要求对我主张的一切,都有正确的理由。一个贤明的人能帮助我辨别是非,让我知道哪些见解理由最充分,我可以按照它们来生活。”
亲爱的。年轻人结婚,应该想到他们的家庭。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榜样——嫁了一个穷教士,给德布雷西家丢了脸,现在不得不为了几块煤炭费尽心机,为了一点色拉油祷告上帝。不过,卡苏朋是有钱的,我应该承认这点。
“这么一个老鳏夫干吗还要结婚?”詹姆士爵士说,“他的一只脚已跨进了坟墓。”
詹姆士爵士踌躇了一会儿。他一向如此,要他谈理由,他便有些为难。他似乎觉得奇怪,为什么他不讲,别人就不明白,因为他的想法是合情合理的。最后他说道: “我想,卡德瓦拉德,他有没有一颗心?”
利德盖特暂时没有回答。过了一会儿,他才望着多萝西娅,开口道:“我不知道。按照我的意见,卡苏朋夫人目前最需要的是心绪宁静,在这个前提下,她什么都可以做。靠禁止是不能使人心绪宁静的。”
他能够同情每一个人,坚定不移地分担人们思想上的压力,而不是对人们施加压力。
“但如果你想等有了十全十美的法案再干,那你只好当革命家了“
因为如果我们坦率一些,我们都会承认,我们不如意的时候所感到的痛苦,大多来自这种对自己的不满,不论妻子或丈夫莫不如此。如果我们强大一些,环境对我们的作用就弱一些,这始终是真理。
他之所以能够正直行事,主要得力于他不必为钱操心,这对他的自满情绪是有力的镇静剂。任何人如果不需要魔鬼帮忙,他自然不必违背主祷文来讨好魔鬼。
“我倒是认为,要有钱还是得靠机会的,”利德盖特说,“如果一个人要靠自己的职业挣钱,那自然有个碰运气的问题。”
在文学中,有些人物形象震动人心,就因为他们对世界普遍不满,认为这是一个黑暗的陷阱,他们伟大的心灵走进这里是一个错误。但是认为自身伟大,世界渺小,这种想法也许还聊可自慰。利德盖特的不满却难以忍受得多,这是一种意识,即相信他的周围为思想和实际行动提供了远大的发展前途,只是由于他自身的缺陷,他的天地才越来越小,使他陷入了孤立无援的悲惨境地,
利德盖特的火气上升了,他可以容忍妇女的软弱,但不能容忍妇女教训他。水中女仙心灵浅薄也许还有可爱之处,如果她开始说教,那就一无可取了。
他心里早已有了准备,觉得她性格中存在着消极的一面,那就是缺乏同情心,这表现在她不屑考虑他的特殊愿望和基本目标上。
归根结底,一个女人不关心房子和家具,还关心什么呢?没有它们,丈夫只是一个空架子。
“那么如果我不顾你的意见,正如你不顾我的意见一样呢?” “当然,你可以这么做。但我认为,你应该在结婚以前就向我讲清楚:你宁可让我受尽折磨,也不愿放弃你自己的目的。”
在年轻人的生活中,爱情的纽带有时变成了这种互相埋怨的情绪,这是非常可怕的。尽管罗莎蒙德竭力克制,眼泪还是悄悄流了下来,滚过她的嘴角。她依然没说什么,但是她的沉默掩盖着一种严重的后果:她厌恶她的丈夫,厌恶透了,恨不得她从来不认识他。高德温爵士对她那么残忍,没有一点同情心,他已与多佛和其他一切债主成了一丘之貉,这些狠心的人只想到自己,从不考虑他们给她带来的痛楚。甚至她的父亲也不关心她,不肯接济他们。事实上,在罗莎蒙德的世界里,只有一个人在她眼中是无可指责的,这就是那位风姿绰约的少妇,她头上盘着金黄色发辫,两只小手交叉在胸前,她从来不会说一句不恰当的话,做一件不合理的事,因为她天生就是十全十美,没有缺点的。
受到诱惑是一回事,爱斯卡勒斯, 但堕落又是一回事。 ——《一报还一报》